肉圓加辣與創傷

滑過臉書上很多人在談肉圓加辣,一開始還搞不清楚狀況,也在懷念著台灣彰化阿璋肉圓,再點入詳看,才發現是一位爸爸為了肉圓沒加辣而家暴妻兒的事件。

看著影片,聽著孩子聲音底下的恐懼,爸爸愈來愈激昂的聲音,與最後排山倒海似的施暴,也帶回了一些回憶。

小時候,也很常沒原因地就來一陣毒打,有次是吃飽飯就去睡覺,被打,直說不想喝牛奶,被打成黑白郎君,一幕幕的回憶,降落在臉上與身體各處剌痛,辣辣熱熱的感覺,還有內心預測: 「靠,又要發作起來了!」的恐懼感仍記憶猶新。

以前我最常思考的問題是:「為什麼明明應該愛我的人,卻給我這麼多恐懼、不確定、不安全感與痛苦?」

在他沒有發作的時候,他也會載我去上課,幫我提便當到學校,弄東西給我吃,但是,為什麼他發作起來時,卻又可以六親不忍,像是附身著魔一樣,看著我的眼神,就像燕赤霞看見姥姥或小倩一樣,拼了命的要趕盡殺絕,不留後路。

有時候,我都很想說:「小女與你無冤無仇,為何要趕盡殺絕?」

有時候前一刻還好好的,後一秒就火山爆發,讓人完全無法預測。

在暴力陰影下長大的孩子,自然是帶著這個陰影,我無法輕易信任男人,對婚姻保持悲觀,對於父愛的感覺陌生,卻又渴望。

當內在傷痛很深的時候,除了自己的故事情節,我們完全看不見別人的其他角度,在我的心裡,覺得,他就是我內心裡認定的模樣,我會在心裡把他「去人性化」(Dehumanize),認為他是世界上最殘酷、暴力、可惡、無法預測的人,這樣的故事情節在我不停地確認、重覆、談論、加深合理化,與家人再共同下結論之後,這成了他在我心裡的「唯一」故事。

他與可惡之間有一個超大的等號。

做了第一次的家族排列,家族排列是用靈魂的角度,把關係裡實際上的能量情況排列出來,不論家族裡的人各自說著什麼故事,家族排列的方式不聽故事,只從能量實際的狀況來看實際的狀況,因此,沒有偏見,因為,沒有人受到故事情節的影響。

當我看見了他在能量場裡的狀態時,我很不能接受,他實際上也渴望愛,渴望接近與和平,但是,這與我一直以來的認知差距太大了,我花了一年的時間,才慢慢地消化這個療癒帶給我的訊息。

從那時候開始,我才開始去質疑我一直無意識地接受並生活在其中的故事情節,關於對他的所有描述、感覺,他在我心裡的感受,其他家人對他的描述…等等,這些全都是正確無誤的嗎? 還是,我也活在別人為他建構的故事情節裡? 

Gabor Mate是加拿大一位探討創傷與成癮之間關係的一位醫生,他說過一句話:「
創傷不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; 創傷是因為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在你內心裡感受的樣子 。(Trauma is not what happens to you; trauma is what happened inside you as a result of what happens to you.)」

當我們重回事件發生當場,每一個人對同一件事情的描述都完全不同,這也是為什麼事情像羅生門一樣,雙方總是堅持與否認各自的論點,這就是因為,事情的發生本身是客觀的,但是,對於每個人的「內在」感知影響都不同,因此敘述出來的版本相差甚遠。

我記得,只要我回去質問他為什麼突然爆怒痛打我? 他都會說,「我哪有。」這讓一個被扁的人更加生氣,怎麼打了人還可以理所當然地不承認? 

後來學習與經驗更多後再回去看,我覺得,當他情緒上來的時候,是他的黑暗面從底層湧現上來,完全地佔據他的意識,他自己控制不住,那感覺真的很像附魔一般,但是,這並不一定是外在的靈體,而是,我們被自己沒有面對處理的黑暗面徹底地佔領了,那是我們想要丟到一旁去的東西,像是歇斯底里發完脾氣後,忘記剛剛自己狂怒爆罵了些什麼內容一樣。

目前,肉圓的新聞裡,大多是在譴責肉圓沒加到辣的爸爸,連肉圓店老板娘都出來道歉沒加到辣,新聞的角度是從受害者的角度去看,當我們感到無助、無力、害怕時,又尤其是許多人自身也有相同的傷痛時,很自然地會把加害者「去人性化」,要公幹他,圍打他,給他處罰,把他關起來,在法律上,他是需要受到制裁沒錯,但是,我認為,還有更深層的意義需要每個人都去思考: 

一件家暴事件的加害者,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? 

去思考這個問題,不是要我們去同情、原諒他的所做所為,而是,什麼樣的成長環境、心境、生活模式與歷程造成了一位家暴者? 

這個問題,我問了幾十年,答案不乏是: 他們有心理疾病、他們小時候也被施暴、文化環境(大男人)、憤怒問題、有成癮症、控制狂、沒有界線的概念、他們內在也無力害怕…等等,其實,這一些再統合起來,都直指著「創傷」。

這些創傷可能是個人層面,如本身也被施暴,也大致社會文化層面的創傷,如父權/大男人主義,其實,這些是在這個共同立基點下發生,也是雞生蛋,蛋生雞的狀況:

創傷是個用來控制與佔據上位的工具。

一個曾受過創傷的人,也許認為,唯一能夠也展現力量的方式,就是拿走他人的力量,讓他人軟弱、無助、痛苦,難受,再進一步利用這樣的弱點控制主宰他人。(如: 被婆婆欺負,變婆婆後也欺負媳婦)

不論是用言語或肢體暴力的人,是為了在過程中得到一些能暫時把人與狀況控制在手心裡優越感,透過這方法,他能得到暫時滿足的「力量感」。

內心的黑暗,如果沒有帶進光,讓它們浮出再療癒,就會不停地重覆,而這狀況也不會止停留在個人,一個人的創傷會往四週擴散到家人、孩子與後代,這個模式,就會繼續地在家族裡面出現,有時候是隔代出現,家族系統裡,對創傷未癒的挫折感,會一直地傳下去。

後代可能會說,「我這不是很衰? 明明就不是我的錯,為什麼要我來擔?」

這也說明了創傷療癒的重要性! 

創傷的能量在住在無意識裡的,不論是個人無意識或集體無意識,當我們能勇於探索無意識裡的黑暗,我們才有機會正視與療癒黑暗。

一個人療癒黑暗,週圍的人都得以得救昇天! 如果一群人、一個國家的人都療癒黑暗,我們的歷史也許才有遠離流血的一天。

在一個共同專注的新聞事件裡,我們看見了一個原型的角色–施暴的父親與受害的孩子,這激起了我們內在無意識裡的黑暗,不論有什麼樣的感覺,都可以用這樣原型的事件,來深入探索自己的生命,因為,施暴者與受害者的角色也都存在我們的黑暗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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