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爭與歸屬

今天是雙11,不是要問你買東西了沒XD,而是想要談一個與開心買東西完全相反的嚴肅話題,雙11在加拿大是Remembrance Day,最開始是紀念第一次世界大戰在1918年11月11日,早上11點結束,在這一天,加拿大的習慣是在雙11的早上11:11分靜默一分鐘,以紀念在戰爭中犧牲奉獻的所有人們,但我想,不止限於加拿大,我們可以為每一位受戰爭影響的人與後代靜默一下下。


這幾年,在做療癒的過程中,遇到許多個案對生命的困難是與戰爭相關的,不論是家人曾經是戰場上殺敵的軍人,因戰爭失去一切與家園,逃難到另一個地方,或是,家人或自己淪為戰俘或難民。


遭遇戰爭,並不會因為某一天停戰之後,創傷自然地消失,這些創傷隨著DNA繼續往下流轉至後代的生命中,雖然外面的世界已經是和平,但是,內在的世界,仍舊繼續地在戰爭著。
有時候,我讀著一些外國的薩滿或家排作者寫的書或文章,很多是以德國納粹與猶太人為例子的戰爭後遺症,許多舉例之中,能夠很明顯地看見戰爭、集中營、逃難等對於後代的影響。

讀著讀著,我開始想,華人過去200年來遭遇的各種苦難,包括戰爭、失去一切與家園、逃難、離家、被俘、被殖民、被壓迫、與親人生離死別…等等遭遇,並沒有一個完整與系統性地受到討論。


或許,納粹的戰敗是一個時代的句點,讓檢討與探索這段”歷史”要容易得多,因為,不論怎麼樣,它都已經是一個句點與過去,在不得罪任何人與團體的狀態之下,可以全面地從各種角度去檢視、檢討、分析與療癒。


談到戰爭,就需要談到正義與邪惡的概念,在人們受到的歷史教育裡面,我們所處的這一方,通常都會被寫成是正義的,而敵方自然是邪惡的,然而,這是一個很主觀的判別法,是以「我」為出發點,只要有「我」在的地方,就是「正義」的一方。


當我們用這樣的角度看世界,所有一切都是黑白分明,是敵是友,只要看和我是不是一樣就對了,然而,當我們跳出如此的分別法,我們會看見你我選擇的「正義」或「邪惡」只不過是我們被宇宙放進去的地方,當我們跳開陣營,用較寬廣的視角來看,對於選擇的自由、個人的責任,還有「正義」與「邪惡」的認定,會受到一個巨大的挑戰,今天,我們認定為「正義」、「對的」、「好的」的這一方,只不過是我們剛好投胎出生,再被教養長大的這個家庭、社會、文化與國家。
戰爭中,要求我們的就是對所屬陣營、國家、民族或意識型態的絕對忠誠,然而,這絕對的忠誠是我們所選擇的,又或是我們剛好被擺在那個位置,而剛剛好放在我們面前的道路呢?
在戰爭之中,任何一個屬於某群體的個人總是會被教育: 我們這一方是絕對的正義,比起對方,有著絕對的道德優勢,有更多存在的價值,因為,若不這麼教育,我們人天生並沒有差別心,就沒有辦法去傷害他人,但當我們必須殺敵時,就必須消滅對方的人性。
然而,當一方抱持著自己擁有比對方更多存在的價值與權利時,這一定會造成災難性的結果,從靈性的角度來看,去抵毀他方存在的權利、價值與生存的方式,就像是去否定宇宙創造各種不同人事物的力量與智慧。
雖說我們的靈魂選擇了這一生要經歷與學習的事情,但是,正在經歷生命的我們,很多時候並不知道為什麼某些「壞事」需要存在,總是要到經歷了之後,才豁然開朗地了解,原來它存在的目的與價值是這個!
因此,我們也無法很武斷地去評判他人的存在價值、權利與方式,不論是誰,既然來到這個世上,就有其存在的目的,因為宇宙以一個完整系統的方式進行著,而進行的方式是一個偉大的神秘。
海寧格曾舉過一個我讀完之後,不斷思索的例子,也是因為這個例子,讓我深刻地去思索與檢視我感到忠誠的群體,以及我討厭的群體。

例子是關於納粹與白玫瑰。


白玫瑰是一個以和平為主要訴求的學生組織,由慕尼黑大學的學生組成,他們以匿名的傳單與塗鴨來反對納粹政權,後來,主事者被納粹逮補,在審判的過程中,沒有任何發言權,很快地都受到死刑的處罰,納粹戰敗之後,他們的名聲得到平反。
海寧格問了一個問題,初讀的時候,震撼到我的心,他說:「如果納粹當時大戰戰勝了,誰是對的,而誰是罪犯?」


當年的德國黨衛隊(SS)不也認為自己是在行使正義,而對猶太人、同性戀…等進行迫害?
道理是,如果你做了同群裡他人也在做的事,那你就有歸屬,這個團體有你容身之處,如果你不合群,就被踢出去,我們所屬的群體決定了我們的行為、思想與標準,而很多時候,我們並不是真正自由地選擇自己所屬的群體,而是跟隨著潮流或主流流行。


對團體裡面每一個人最大的挑戰是,你有可能越過所屬群體的界線,探出頭去客觀地看看嗎? 大部份的狀況下,這非常困難,因為,這挑戰了我們的歸屬感。


若真的要跳出來,需要付出什麼代價?


第一,我們會失去歸屬感。再也無法和大家一樣對著某個對立群體說同樣的話。


第二,會感受到背叛所屬群體的愧疚感。「我怎麼可以說出自己所屬團體的”壞話”? 怎麼可以這樣想?」

第三,要忍受成為黑羊的異樣眼光,可能會被貼標簽為別的群體,也可能被排擠。


我們很多人光是要跳出家族給我們的框架都要下很大的功夫了,更何況是我們習慣的文化、社會、國家、民族…等框架?

這挑戰度很高,卻是靈性成長之路需要面對的挑戰,我們可以在靈性場合說著:「We are all one.」的話語,lip service,但很無意識地在其他情況之下,大罵某個我們討厭的群體,給別人貼標簽,抵毀他人存在的價值,或是,對某個群體關閉心扉,這需要我們從面對自己與家庭的傷痛開始,像一個同心圓一樣,一層一層地剝開侷限性的認同與歸屬感,慢慢地看見我們的存在與歸屬來自一個更寬廣的層面,戰爭的黑白分明在寬闊的視角之中,不再你死我活,而是能夠共享、共存與融合。

雖然今天是加拿大記念戰爭的Remembrance Day,但再回到我覺得華人過去一、兩百年的苦痛沒有完整系統性的探討,或許因為遺留下來的歷史因素還沒有一個句點,卡在中間懸而未決的狀態彌漫著,身份的認同、歷史故事的角度、我們是誰的故事,都沒辦法有一個集體共識,因此,任何話題說起來,都充滿敏感、刺痛、尖銳、攻擊與站隊,或許,慢慢地,我們能夠透過靈性、家排或薩滿的角度,去探索這些敏感與刺痛的過往,找到我們是誰的故事,並療癒如黑洞般巨大的傷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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